三问华芯通之殇合资造芯究竟有多难

三年零三个月，“用芯改变世界”的誓言犹在耳边，华芯通却轰然倒下。有媒体称，这家由美国高通和中国贵州政府搭建的合资公司——贵州华芯通半导体技术有限公司（简称华芯通）于4月底关闭。巨额投资打了水漂，华芯通为何倒下，合资造芯有多难，下一个又会是谁？华芯通之殇为中国芯片产业的突围与成长敲响了警钟。

谁压垮了华芯通

业内传出消息称，华芯通近日召开内部沟通会，宣布经股东讨论后的慎重决策，公司于4月30日关闭，所有员工将在此之前离开公司。华芯通官方一直沉默，该公司CEO汪凯已经离职，他对于华芯通关闭的回应——“一言难尽”道出了其中的艰辛。

一位华芯通的员工以及多位业内人士向中国商报记者证实了公司关闭的消息。

据悉，2016年1月华芯通成立，首期注册资本为18.5亿元人民币，其中贵州方面占55%股份、美国高通占股45%，主要面向中国市场设计并销售基于ARM架构的服务器芯片。

一切看上去顺风顺水。2016年7月，华芯通宣布已经获得ARMARMv8-A64位处理器架构授权，标志着华芯通可以自行设计基于ARMARMv8-A指令集的64位处理器。

2018年11月27日，华芯通宣布其第一代可商用的ARM架构国产通用服务器芯片——昇龙4800(StarDragon4800)正式量产。但令人意外的是，仅仅五个月后华芯通却轰然倒下。

资深半导体行业专家张国斌对中国商报记者分析认为，压倒华芯通的有几个因素：一是高通放弃服务器芯片业务，华芯通缺失技术支撑，可能遇到了技术困境；二是ARM在服务器芯片的生态并没有创建起来，华芯通的产品缺乏商业造血能力，单靠一款芯片打市场很难。

实际上，不仅是华芯通，此前不少做ARM服务器的厂商也已经退场。张国斌指出，这也是ARM需要反思的地方，它在移动领域很成功，但是在服务器市场却没有建立起生态系统，厂商再努力也力不能逮。同样，服务器芯片是英特尔的强势地盘，但英特尔在移动领域的几番尝试都铩羽而归。

一名不愿具名的业内人士表示，华芯通一方面有高通的资金与技术支持，也有中国地方政府的支持，所以相信在营运上没有太大问题。“芯片开发出来后终究还是要靠客户的采用才能赢利，华芯通的客户群只能面向中国主要的服务器供应商，倘若连当地客户都不愿意采用，华芯通自然也会走上关门的命运”。

合资造芯片有多难

“华芯通从设立到关闭，几乎踩中了外资半导体企业与地方政府合作成立企业所要面对的每一个坑……也算是经典教学案例了。”看到华芯通的遭遇，一位行业人士如此感叹。

引人关注的是，这是国内近期“踩雷”的第三个芯片合作项目。去年10月，美国政府以侵犯美方知识产权为由对福建晋华实施出口禁运，导致这个总投资370亿元的内存芯片项目被迫停摆。晋华的问题出在台湾联电，美国美光公司指责联电通过挖人窃取他们的芯片技术，再将其转让给福建晋华。

去年11月，美国晶圆代工企业格芯宣布削减开支，取消了对成都12英寸晶圆厂项目的一期投资。该项目原计划投资超百亿美元，而已经与成都市建立的合资公司也陷入了困境。

有分析认为，这三个合资项目普遍踩的“雷”是外方在项目进行中出现的严重问题。重投资、长周期、高壁垒是半导体产业的特质。在业内看来，集成电路是高度全球化的产业，开放合作是必然之路。而随着国内芯片热的升温，近年来上马了不少投资项目，其中不少是地方政府在做“推手”。

“地方政府在合资项目的引进上，一方面要有长远发展的眼光、冲劲和担当，一面也要有正视困难和自身实力的勇气。”芯谋研究首席分析师顾文军表示，对合资的项目要进行风险评估，有几点需要特别关注：一是项目是否是企业经营的主业，跨界尝试的风险高，莫为他人做嫁衣；第二，不光是看广阔的前景，也需要企业在当下拿出真金白银来风险共担，“空手套白狼”的风险更高；第三，有部分合资项目对外方完全有技术依赖，也没有形成独立研发的机制，一旦外方总部有业务转型的情况发生，会直接面临停摆的风险。顾文军认为，产业的发展需要分析投入得失、判断市场需求强弱、掌控时间节点和产业周期，同时还要兼顾技术积累和可持续性。

张国斌也表示，合资造芯片最重要的东西还要靠自己，否则没有核心竞争力、产品没有市场，自然难以为继。

下一个倒下的会是谁

实际上，华芯通并不是高通在中国唯一的合资公司。2017年5月瓴盛科技（贵州）有限公司闪亮登场，它由高通与大唐电信子公司联芯科技以及建广资产管理有限公司、智路资本共同合资组建，主要专注智能手机芯片组的设计、封装、测试、客户支持和销售等业务。其注册资本接近30亿元，其中高通和联芯科技占比均为24%。

华芯通事件令瓴盛科技目前的生存状况备受关注。有业内人士告诉中国商报记者，瓴盛科技所开发出来的产品是否有客户群采用成为关键。在今年全球智能手机成长动能出现负增长的市场态势下，高通势必死保市场占有率，强化与既有客户的关系。在这种背景下，“瓴盛科技若无客户采用其产品，恐怕会重蹈华芯通的覆辙。”

近几年，国内投资半导体热度高涨。来自中国半导体行业协会的数据显示，2018年中国集成电路产业销售额6532亿元，同比增长20.7%。产业结构在不断优化的同时，一些问题也凸显出来。

顾文军认为，华芯通关闭肯定会有不少损失，但敢于“悬崖勒马”的勇气在众多更不切实际项目纷纷上马的当下却值得赞扬。在他看来，英特尔在高通、苹果和解后马上决定退出5G手机芯片市场，而高通退出服务器芯片业务后关闭华芯通及时止损，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他指出，相比较而言，国内很多投资更大、风险更高的项目，甚至跟企业的主业不相关、与地方的实力也不甚相符的项目依旧在“负重前行”。

有业内人士指出，我国的芯片设计公司接近2000家，但是有九成不赚钱，创新水平亟待提高。集成电路是高投入、高产出、高风险的“三高”产业，各种类型的失败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在这个资金密集、技术密集和人才密集的产业里，创新是根本。”顾文军说。（记者 焦立坤）

转自：中国商报